汽車尾氣排放、燃油不達標并不是造成霧霾天氣的唯一“兇手”。從中央氣象臺公布的霧霾地圖來看，霧霾重災區同時也是冬季供暖的北方地區。相比于汽車尾氣，燃煤鍋爐造成的大氣污染，往往容易被忽略。

《第一財經日報》調查顯示，燃煤鍋爐對霧霾天氣的發生，亦須負不可推卸的主要責任。而本報記者以“燃煤鍋爐”為關鍵詞，針對9省（直轄市）環保局（廳）的檢索顯示，對燃煤鍋爐的監測力度，更存在著各種短板。

“兇手”至少有兩個

相比于目前已千夫所指的機動車尾氣排放，本報記者調查顯示，燃煤鍋爐所產生的大氣污染，其對形成霧霾的實際影響程度，或許更全面、更直接。構成霧霾的三大成分——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和可吸入顆粒物，亦均是燃煤鍋爐排放廢氣的成分。

2013年以來多次發生霧霾的重災區多在北方，亦非巧合。

據新華社1月29日報道，在當日灰霾總面積達130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上，其中嚴重污染地區為北京、天津、石家莊和濟南，重度污染城市則包括鄭州、武漢、西安、合肥、南京、沈陽、長春。

資料顯示，在上述提及的11座城市中，僅有南京沒有城市供暖服務。目前城市供暖的主要熱源是燃煤鍋爐，而南京市去年也以3480萬噸的耗煤量在全國4個直轄市和15個（副）省級城市中排名第五。

環保部科技標準司今年1月公布的數據顯示，我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煤炭消費國，占能源生產總量的75%。

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公布的質量技術監督統計概況顯示，2009、2010、2011年底，全國在用鍋爐數量分別為59.52萬臺、60.73萬臺、62.03萬臺。據環保部分析，我國工業燃煤鍋爐使用大氣污染控制設施并不廣泛，通常只有去除顆粒物的簡單裝置。

“巨大的能源消費量和以煤為主的能源消費結構是我國長期以來空氣污染的最主要原因。我國二氧化硫排放量的90%、氮氧化物排放量的67%、煙塵排放量的70%和人為源大氣汞排放量的40%都來自于燃煤。”中國工程院院士、清華大學教授郝吉明對本報說。

2011年6月，有媒體報道稱，2010年中國工業鍋爐燃煤排放二氧化硫約1000萬噸、氮氧化合物約200萬噸、粉塵約100萬噸、廢渣約9000萬噸，是僅次于燃煤發電的第二大煤煙型污染源。

發改委能源研究所公布的一項數據顯示，目前我國工業鍋爐排放的煙塵和二氧化硫分別占全國總排放量的41.6%和22.2%。在國家發改委印發的“十一五”十大重點節能工程實施意見中，燃煤工業鍋爐以高能耗、低效率、高污染排名榜首。

環保部網站《2011年中國環境狀況公報》顯示，當年在2404.3萬噸氮氧化物排放總量中，來自于工業源的排放，以1729.5萬噸居首，其次才為機動車排放，達637.5萬噸，生活源與集中式排放量則分別為37.0萬噸和0.3萬噸。

中國環境與發展國際合作委員會去年的一項研究顯示，近年來，我國的燃煤消費量以每年超過2億噸的速度增長，目前燃煤消費量已超過全球總量的48%；機動車保有量迅速增長，“十一五”期間從1.2億輛激增到1.9億輛。燃煤量和機動車保有量的高速增長使我國的一次顆粒物、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和揮發性有機化合物的排放量都在2000萬噸以上，且主要集中在東部地區，造成了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等地的區域空氣質量惡化。它們是霧霾天氣的“同案犯”。

燃煤鍋爐監管碎片化

全國62萬臺燃煤鍋爐的環保監管目前尚處于碎片化狀態。

本報對北京、天津、河北、山東、河南、湖北、陜西、安徽、遼寧九省（直轄市）環保廳（局）網站檢索顯示，目前對燃煤鍋爐的監管，各省市差別較大，尚未形成統一的環保監管體系。

從信息條數上來看，上述9省市中以山東省環保廳數目最多，達1652條，而北京市環保局以519項居于次席，排名第三和第四的則為遼寧（73）和天津（32），陜西省環保廳檢索條數為0，河南省和河北省則分別只檢索到了2條和1條相關信息。

山東省環保局的信息披露，在2012年，山東省各地市對燃煤鍋爐均有不同力度的抽查，“加大對燃煤鍋爐的集中檢查”也被寫入第三十七期《2012年山東環境監察信息》。

而從最早注意到燃煤鍋爐對大氣污染的北京市環保局抽檢看，20噸以下小型燃煤鍋爐存在著監管和治理難的問題。

據北京市環保局2005年12月2日發布的抽測結果，11月15日正式供暖以來，在對城區55家單位99臺燃煤鍋爐的二氧化硫排放及除塵設施運行情況抽測檢查中，共有18家單位的36臺燃煤鍋爐二氧化硫排放超標。

奧運會前的2007年12月，北京市環保局對133家燃煤鍋爐使用單位檢查中，共發現19家單位的二氧化硫排放超標，而其中14家是20噸以下燃煤鍋爐，排放超標的主要原因是脫硫除塵設施未正常運行。

在2006年12月北京市環保局對62家單位的抽查中，其中43家20噸以上的燃煤鍋爐房，只有1家氮氧化物超標排放，而另外19家20噸以下燃煤鍋爐房單位中，則約有近半數二氧化硫排放超標。

同是2006年的11月27日~12月8日，北京市環保局檢查朝陽區、海淀區、豐臺區、石景山區等四個區24家單位燃煤鍋爐房，結果顯示，共有11家單位燃煤鍋爐房二氧化硫超標排放，占檢查總數的45.8%。

對比北京市環保局對2006年和2007年20噸以下燃煤鍋爐單位超標抽查情況，也可以發現，20噸以下燃煤鍋爐始終是排放超標的重災區。

此外，清華大學和北京大學燃煤鍋爐房也熬過了奧運，并在過去對霧霾作出了“貢獻”。

海淀區環保局去年11月2日信息顯示，清華大學現有燃煤鍋爐房將拆除，并新建一座大型燃氣鍋爐房，計劃2013年開工，工程完工后，預計每年減少排放煙塵146.12噸、二氧化硫115.05噸、氮氧化物67.58噸。

而在去年6月，北京大學集中供暖鍋爐房煤改氣工程才順利通過環評審批手續并進入施工階段。該工程計劃拆除原有3臺各30蒸噸和1臺20蒸噸的燃煤鍋爐，安裝4臺各40蒸噸的燃氣鍋爐。(相關報道見C1、C2)

今年持續多日的霧霾天氣下，北京市環保局表示，“本市正處于采暖季，燃煤污染是大氣污染的重要成因。市區兩級環保部門將加強對燃煤電廠、燃煤供熱鍋爐的執法檢查。”

據本報了解，僅1月30日當天，北京市環境監察總隊就對朝陽、門頭溝、昌平、大興、通州、平谷6個區的11家燃煤鍋爐使用單位進行了監察監測，共發現6起在線監控設施故障、不正常運行或污染物超標排放等違法行為。

僅在2009年，據《太原日報》報道，截至當年10月26日，太原市累計拆除城中村土小鍋爐7561臺，這一數量占全市城中村鍋爐數量的四分之一。這將每年減少原煤燃燒35萬噸，減少煙塵排放6700噸，約占太原市煙塵排放量的11%；二氧化硫排放2700噸，約占全市二氧化硫排放量的2%。而當年，太原市的60多個城中村中，燃煤鍋爐便多達2.7萬臺。

高效鍋爐可讓煤炭“變干凈”

中國環保網2012年一份對小鍋爐市場的調查顯示，中國北方大中小城市都處于小鍋爐的包圍中。除了北方農村取暖市場幾乎被小鍋爐占領，洗浴用爐90%以上是燃煤鍋爐。

2004年后，小型鍋爐不再屬于壓力容器管理范疇，國家放開了小型鍋爐制造權限，使小型鍋爐制造沒了門檻，相關企業數量急劇增長，年生產量大大超過市場需求。

2008年~2010年，中國基本建設規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長的同時，小鍋爐市場也迎來了一個春天，出現了短暫的繁榮。尤其是南方連續幾年的雪災與冷冬氣候出現，鍋爐市場大大南移，在硬性需求的拉動下，各地小廠如雨后春筍般涌現。

有觀點認為，目前鍋爐行業存在如下一些短板：一是鍋爐行業管理缺失。目前工業鍋爐沒有明確的行業管理部門，國家對工業鍋爐的管理主要局限于作為壓力裝備的安全方面，量大面廣的工業燃煤鍋爐缺乏行業管理，導致鍋爐行業節能減排監督不力，技術進步緩慢。

二是國家鍋爐大氣污染物排放標準偏低。我國目前鍋爐大氣污染物排放仍然執行2002年出臺的國家標準，對二氧化硫的排放要求為900毫克/立方米以內，即使技術較差的燃煤鍋爐也均能達到，對淘汰落后鍋爐沒有約束機制。

三是先進節能環保鍋爐沒有得到廣泛推廣。盡管近年來高效煤粉鍋爐等節能環保先進鍋爐技術已有突破，但缺乏激勵機制和政策支持，這類先進鍋爐技術沒有得到很好的推廣應用。

“我國燃煤工業鍋爐的設計效率一般為72%~80%，實際運行熱效率大多在60%~65%，與國際水平相差15~20個百分點。”在去年12月召開的一次環保大會上，山西藍天集團董事長郎鳳娥對本報說，如果使用新型高效節能環保煤粉鍋爐，可使鍋爐的熱效率提高至87%，粉塵排放也可比傳統鍋爐減少一半以上。

“大幅降低燃煤過程的大氣污染物排放量，是改善我國，尤其是東部重污染區域環境空氣質量的必要條件。”郝吉明認為，能源資源稟賦的特點決定了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期內，我國以煤為主的能源結構特點不會改變，只有實現煤炭的清潔高效可持續利用，才能為控制燃煤過程的大氣污染物排放量提供先決條件。

去年底，郝吉明帶領的“區域空氣質量綜合控制體系研究”課題組給國務院提交了一份報告，建議控制區域煤炭消費總量，優化煤炭消費的空間分布。在北京、上海等煤炭消費強度大、工業化基本完成的區域，減少煤炭消費量；在東部其他地區控制煤炭消費的增長速度。逐步降低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等空氣污染嚴重區域的煤炭消費量。

建議還提出，開展煤炭生命周期全過程的污染控制，推進煤炭的洗選和輸配。力爭在2030年以前把我國的煤炭洗選比提高到70%以上，與國際水平接軌。

“‘十二五’環保部門污染防治工作主基調，就是抓住水、空氣和土壤三大環境要素，出重拳，用重典。”環境保護部污染防治司副司長李蕾告訴記者，今年，環保部將開展煤炭消費總量控制試點。對于大氣污染嚴重的城市，新建項目實行區域內“倍量替代”，對重點行業和地區實行污染物特別排放限值。

李蕾介紹，環保部已將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等13個區域（涉及18個省區市、131.66萬平方公里、116個地級以上城市）列為重點大氣污染防治規劃范圍，今年重點區域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和工業煙粉塵排放量要分別下降12%、13%和10%。